说到加拿大,这个国家长期以来都对自己没有像美国制造的印第安大屠杀那样对待印第安人而感到骄傲。然而事实上,同为英国殖民地的加拿大其实并没有像他自己描述的那么仁慈。经过了几代人的时间,加拿大政府换了一种方式,有计划有目的性的系统化灭亡了的当地的土著印第安人文化。
正当第70个国际儿童节即将到来之际,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揭露出快要被人遗忘的往事:2021年5月28日,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坎卢普斯的一所原印第安人寄宿学校中,发现了215具印第安儿童的遗骸。
事件一出,舆论哗然,加拿大针对印第安人的种族灭绝一时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坎卢普斯印第安寄宿学校
加拿大多地发起了对遇难儿童的悼念性活动,而加拿大政府也借总理特鲁多之口,承认了这样的案例在加拿大并非孤例。
可以说,这次事件所披露的只是加拿大对印第安人实行的系统种族灭绝政策的一个缩影,更只是欧洲殖民者在北美大地上带来的巨大苦难的冰山一角。
▲加拿大全国降半旗以表达对此事的默哀
但这些给印第安人,尤其是印第安儿童带来了巨大苦难的寄宿学校,都有着一个非常冠冕堂皇和看起来十分正义与纯洁的表面,即上帝。寄宿学校一开始打着“传播福音”、“帮助印第安人融入社会”的名号,一切都看起来十分正当和合理。
但实际上,仅在官方档案中记录在案的就有4200余名印第安儿童因为各种原因,再也没能从学校中走出来。而尚未记录在档案的估计有数万人。
本该教书育人的学校,怎成了“夺命恶魔”?这些基督教会以上帝之名开办的学校,为何最终却造成了如此多印第安儿童的死亡、变成了恐怖的“地狱”呢?
▲加拿大人悼念逝去的印第安儿童
1620年12月23日,在今天美国东北部马萨诸塞州的海岸,一艘三桅帆船出现在了当地印第安人的视野之内,随后,从船上下来了一百余名来自欧洲的白人移民。
面对这些来自万里之外的陌生人,当地的印第安人却展现出了出人意料的友善,帮助了这些移民,教会了他们种植、捕猎,带领他们获得了到达美洲后的第一个丰收。
但这些善良的印第安人不会想到,这些和他们一起庆祝丰收的远方客,将会对他们的生活带来多么巨大的影响。
▲五月花号,揭开英法大规模殖民北美的序幕
视线向西,在五大湖东岸地带,一支名为易洛魁的印第安人部落已经在此生活了数千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得益于五大湖周边富饶的土地和丰富的渔业资源,采用公有制和集体劳动的易洛魁人真正做到了“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以当时的标准来看,易洛魁人的生活,还是十分幸福的。
但正如所有生活在美洲大陆上的原住民一样,易洛魁人的平静生活也被来自遥远大陆的欧洲人打破了。公元1535年,类似于80余年后的马萨诸塞印第安人的故事,一只小型船队出现在了生活在今天魁北克附近海岸地区的易洛魁人的视线中——法国人来了。
▲法国人探索加拿大的航线
从法国人的记录来看,双方的第一次接触还是十分友好的,正是当地的易洛魁人告诉法国人这片土地名叫“Canada”。
但是当六年后,法国人再次来到之时,情况则完全不同了,六年前,他们是探险家,但六年后,则是殖民者——探险家只是为了探索,而殖民者是为了利益。而对于易洛魁人而言,法国人带来的改变则有很多,有好有坏,有自愿的,也有被迫的。
▲易洛魁人生活的范围
易洛魁人很快认识到法国人带来的马匹和火枪是十分有用的东西,而法国人也乐于用这些东西交换易洛魁人手中昂贵的皮毛,双方的生意做的相当的兴盛。
17世纪下半叶开始,法国加快了在北美的殖民开始驱赶易洛魁人以占据他们的土地,易洛魁只得与英国人结成同盟共同对抗法国。
▲皮毛商人与印第安人做交易
但历史已经多次证明,英国也不是什么好人,当七年战争中法国战败,易洛魁人立马就从英国的盟友变成了阻碍白人殖民者进一步拓展殖民利益的绊脚石,包括易洛魁人在内的几乎全部印第安人被驱赶、集中在少数地方居住,被置于了白人的统治之下并被剥夺了他们祖辈就曾劳作过的土地,但对于印第安人来说,更为残酷的事情还在后面。
▲寄宿学校中进行祷告的印第安儿童
对于北美的印第安人来说,欧洲人到来的两百多年,是激荡的两百年。
起初,他们乐于欧洲人的到来,愿意帮助移民并和移民交易获取自己所需的物品;之后他们发现白人想要占有他们祖辈的土地,但是与一支白人结盟就可以帮助他们对抗另一支;但现在,印第安人是真正孤立无援了。
▲装备了欧洲的马匹和火枪的印第安人战士
而在英国殖民者这边,起初,为了在与法国的战争中获得北美印第安人的支持,他们还出台了一些政策和法令以保障印第安人的独立和权益。但现在,已经独占了整个北美的他们也自然不用再向印第安人做出任何妥协了。
而随着美国的独立,在新生的美国和依然归属于英国的加拿大,则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开始了针对原住民的强制同化——因为双方都认为,消除印第安人群体而创造一个由白人组成的社会,是巩固白人在北美洲统治的重要举措。
那这件事情由谁来做呢?一直以向世人传播“上帝福音”为己任的基督教会站了出来。
首先,在基督教的教义中,向不信上帝的人传教是上帝给每一个基督徒的责任;其次,在当时已经经历了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的欧洲,教会已经式微,相对还较为愚昧的美洲自然就成了教会为自己攫取更大权力和利益的“ydy”。
而且,因为早期的殖民活动往往伴随着传教的开展,宗教也是早期移民最主要的精神寄托,基督教会在当地一直有着不错的基础。
▲2021年5月28日挖掘出印第安儿童遗体的坎卢普斯印第安寄宿学校,于1890年由天主教会建立
在这样的理念指导之下,一个生活在加拿大的印第安人将会经历他人生中最痛苦也是最怪异的几年——庆祝从小就常过的节日会违反法律;法院拒绝受理他的案件只因为他没有皈依基督教;他听着白人们说着天赋人权、自由民主,但是却被告知除非放弃原住民身份否则不能参与选举投票。
这些政策全部写在了1876年制定的《印第安法》中,“不放弃印第安人身份无权参与选举”、“必须在政府许可的前提下才能穿戴其本民族服饰”、“要求印第安人必须有欧洲语言的名字。并且以此作为官方姓名”。
种种政策对那些依然坚持传统文化的印第安居民做出了极大的限制。但当一个印第安人决心放弃一切传统拥抱白人社会时才发现,即使他信上帝、讲英语、穿西装,白人们依然会视他为二等公民。
▲一名身着西式服装的印第安人
但这样的政策并没有取得良好的效果,愿意放弃土著身份换取投票权的人寥寥无几。很快,白人们就认识到,针对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进行同化是很难的,而儿童是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些什么他就会成为什么。
于是乎,在教会的推动下,印第安寄宿学校系统应运而生。这些寄宿学校最早都是由基督教会兴办的,在其中工作的也多是教会的修士和修女,其目的是将印第安儿童集中起来与印第安社会隔绝而将他们变成“欧洲人”和“基督徒”,正如第一所印第安寄宿学校的创办人说的那样,“杀死他心中的印第安人,拯救他”。
至于这些寄宿学校的真实情况,从一件事情上就不难看出——现在加拿大社会中已经有了一个专有名词去称呼那些从印第安寄宿学校中活下来的人,“survivors”,即幸存者。
这些“幸存者“们都有着相似的经历,同样是依据1876年的《印第安法》,规定7-14岁的原住民儿童必须前往寄宿制学校读书。因此,或是出于被诱骗,他们的父母主动将他们送入寄宿学校;或是屈服于武力,因为加拿大警察会将孩子从拒绝寄宿学校的父母身边强行带走,然后送入寄宿学校。
▲寄宿学校将印第安儿童强行从母亲身边带走
但苦难才刚刚开始。依据一些“幸存者“的回忆,孩子们进入寄宿学校后,首先会被修士和修女清洗一番并剪去传统长发,再换上西式的服装,标志着他们与”肮脏的印第安社会“做出了了断。而接下来的,则是精神上的”净化“。
加拿大首任总理曾说:“寄宿制学校的目标是从各个方面同化原住民使其融入’主流社会’。”
而这些学校也正是这样做的,学校中严禁学生使用土著语言,而只能使用英语或法语,任何使用土著语言的行为都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如一名幸存者后来回忆的那样,“修女将我狠狠的打了一顿后告诉我,印第安人语言是下贱的语言”。
但即使是这样,体罚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学校中也都很常见,在外人看来,这些或许也只是一所管理得相当严格的学校,更何况这些都是教会兴办的学校,在上帝的名义之下,怎么会造成如此多孩童的死亡呢?
▲寄宿学校中进行祷告的印第安儿童
关键的症结就在于,这些学校主要是基督教会兴办,加拿大政府对学校的唯一帮助就只是按照学校中孩子的数量给予一定的补贴。因此,在本就十分渴望财富的基督教会的管理下,再加上一群完全由宗教人士充任的非专业的管理人员,这些寄宿学校就成了教会敛财的工具。
由此,也不难猜测,学校中真实的生活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水平之下。为了节约成本,学校往往不会为孩子提供足够的食物,一名萨斯喀彻温省寄宿学校的男孩在给父亲的信中写到,“我总是饿,学校对待我们像猪一样…”,食物匮乏造成了严重的营养不良,不少儿童在饥饿的驱使下选择外逃,但他们中的多数最终迷失在了加拿大广袤的雪原和森林中。
▲印第安寄宿学校内部场景,后方职员为明显的基督教修女装束
而在此之外,因为监管的缺失,在这些几乎是法外之地的寄宿学校中,体罚、虐待、性侵的事件屡见不鲜,教会更是将这些儿童当做自己的私产,强迫劳动几乎是每一个印第安儿童都要经历的折磨。
加上缺医少药,疾病流行,教会又为了多获得补贴往往在学校中塞满了儿童,最终造成的是寄宿学校中原住民儿童的死亡率甚至超过了一战战场上士兵的死亡率。
一名坎卢普斯寄宿学校的幸存者就此回忆道:
“我在学校的时候一直听说有人不断失踪,还听说有许多婴儿被埋葬。我当时就想要逃跑,但当我看到许多朋友又被抓回来,遭受了更严厉的惩罚,只能咬牙忍下去。”
在当时的加拿大政府的眼中,印第安寄宿学校是帮助印第安人融入加拿大社会的手段,是“文明对野蛮的开化“,但他们的行径中,充满了对印第安文明的歧视,和对自身文明的狂热,所谓的”开化“和”拯救“不能成为一个文明对另外一个文明进行种族灭绝的借口,加拿大的行为在任何一个文明社会,都将被视为彻底的野蛮。
如果寄宿学校真的能够帮助原住民儿童融入加拿大社会,这对于这些经历了无数苦难的人来说,或许还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事实上,寄宿学校对原住民儿童没能起到任何积极的作用,带给他们的只有无尽的伤痕。
直至1996年最后一所寄宿学校被关闭,在这个系统存在的一百多年间,累计有约15万名原住民儿童在寄宿学校中接受“教育”,占到全国原住民儿童的三分之一以上,死亡人数据估算超过万人。
而效果呢,寄宿学校基本上打断了印第安文化传承的脊柱,从寄宿学校出来的原住民儿童仅能使用英语或法语,对印第安的历史文化也不甚了解,甚至无法与自己的家人交流,已经无法融入印第安社会,但悲哀的是,他们同样的也没能融入加拿大白人社会,而是成为了加拿大社会的“弃儿“。
▲加拿大分布有寄宿学校的地点
因为寄宿学校设立的初衷是为了消灭印第安文明,因此原住民儿童在里面只能学习语言而后一些极为简单的劳动技能,而学不到多少能让他们在近代社会立足的手段。再加之长期在恶劣的高压环境中生活,原住民儿童的心理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在一项时间范围为2006-2018年的调查中,加拿大原住民的犯罪率、贫困率、酗酒率、自杀率都远远高于非原住民,原住民本科学历率仅有4%(印第安保留地中)和8%(印第安保留地外),而全加拿大的本科学历率则为23%,这之间巨大的差距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印第安寄宿学校系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的政策,无论是对加害者加拿大政府而言还是对受害者原住民来说。
而加拿大政府也早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就认识到了这样寄宿学校并不能帮助加拿大保持社会的稳定,而只能带来更多的不稳定因素。
从这时开始,加拿大政府开始逐步关闭寄宿制学校,增加正规公办学校的数量,开始将文化政策从“同化”转向“融合”,最终于1996年关闭了最后一所寄宿学校,而在此之前就已经很少有原住民儿童再在寄宿学校中生活了。
▲一位寄宿学校幸存者留下了眼泪
同时,加拿大政府也开展了一些补救措施。2004年,加拿大警察部门就警察在印第安寄宿学校系统中的角色发表了道歉声明;次年加拿大政府则设立了一个19亿加元的赔偿基金用于对受害者的赔偿,至今累计赔偿金额已经达到了30多亿加元。
而2008年和2017年,加拿大总理也两次就文化灭绝政策向印第安人道歉。当然了,这些道歉或是真心实意,或只是为了缓解舆论压力、维系自己人权先锋的身份,比起无论如何都拒不认错还是有了进步。
▲150+年的种族灭绝
但这些道歉,能起到多少作用呢?在今天的加拿大,“印第安人”已经被认为是一个种族歧视的词语,而原住民们的官方称呼则改成了“第一民族”,以标志他们才是美洲这片大陆的主人。
但对于原住民来说,这样的称呼或许只是另一种歧视,因为这标志着加拿大政府依然将原住民和后来的白人移民区别看待。
▲依然居住在简易窝棚中的加拿大印第安人
而更重要的是,言语上的道歉、称呼上的尊敬和物质上的一些补救并不能弥补在实际生活上的巨大差距,这些“第一民族“的生活水平远远达不到”第一“的水平。
尽管加拿大政府在税收、特许经营权等方面给了原住民许多的优惠和特权,但相较于过去两百余年的压迫和种族灭绝,真的只能算是杯水车薪而已。
而且,寄宿学校系统真正的始作俑者,天主教会还从未就此真正表达过歉意和悔过,甚至一直以隐私为由拒不公开相关档案以阻挠对这一事件的调查。十分好笑的是,加拿大政府还因教会拒不道歉而批评过教会。
▲特鲁多与教皇,特鲁多曾在教皇访问加拿大时要求教皇向印第安人道歉,但遭到了拒绝
在一部以一个加拿大原住民男孩汤姆森·海威为原型的传记小说的最后,主人公海威高呼“我们是印第安人,和任何人一样,我们有权利举办我们自己的宗教仪式“。
尽管这句口号听起来十分具有号召力,但以今天印第安文化消亡的速度来看,恐怕也只能是一句口号罢了。十分讽刺的是,用了两百年基本上摧毁了印第安文明的加拿大政府,现在每年又会投入大量的资源与拯救印第安文化。
▲“我们是加拿大种族灭绝的受害者”,一位印第安寄宿学校幸存者举着标语
当有一天印第安文明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散,不论诚恳与否,再多的道歉又有什么用呢?或许最终,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伤痕,但人们应该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一个民族都不能以“先进“、“文明”为借口去摧毁另一个民族的文化。
文明的进步要以自愿为前提,帮助别的民族进步也有许多种方法,但无论如何,任何强迫性的政策所带来的都只能是伤痕和痛苦,对双方而言。也正是因为加拿大自己做过这样肮脏的事情,才会一直认为别的国家都和他一样,做出种族灭绝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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