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期群雄并起,最终只有秦国胜出,击败了其他六国,统一了全国,也成为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不过在当时,除了秦国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优势,比如今天我们要说的楚国,在当时就几乎可以说占据了整个南方,基本上战国时期一个楚国就占了半壁江山,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是楚国最终统一了全国呢?为何楚国最终没能统一,它拥有天然的国土面积优势,为什么最终却失败了呢?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战国时期的封君制与春秋前中期的封建制有很大区别,楚国及战国时期任何一个诸侯国均非“分封制国家”或“联邦”或“邦联”。有关“楚国在战国时期为分封制”之说主要来源于小说《大秦帝国》,与史料及历史研究成果有严重违背。楚国在战国时期的集权制度属于基础历史常识。
在先秦时期,楚国所在的南中国大部分地区处于未开发地带,耕地被称为“淤泥”。
在当时,楚廷所在的江汉平原要经过18个世纪以上才能到达“湖广熟,天下足”的地步。在楚怀王时期占领的长江中下游平原——也就是我们熟悉的江南地区——需要经过14个世纪左右才能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盛况。
当时人口集中的地区主要在接近中原平原的地区,主要有宛(今河南南阳)、陈(今河南淮阳)、淮泗(今山东省南部)地区,尤其在楚顷襄王迁都郢陈以后,本质上来说,楚国已经是一个中原诸侯国。
上图为楚怀王中期的楚国疆域图。其中:
黄圈是宛城所在的方城地区,此处之后被秦国占据;
红圈两处分别是楚怀王后期占领的吴越地区、楚顷襄王后期占领的淮泗地区(包括齐五都之一的莒)。可以看出,楚国在东迁以后实力其实是有所回升的;
白圈的江汉平原情况较为复杂,在鄢郢之战以后,此处被秦军占领,是为南郡。但在之后楚国的反击过程中,楚军又夺回了黑圈所在的“江南”十五邑,也就是巴东,即今重庆地区东部。
至于当时楚国如何隔着南郡而夺回巴东的,确实不好解释,但偏偏这件事秦楚双方都有记载,不太可能是记错了。
更有意思的是,在此战以后,南郡所在的战区一直陷入沉寂。其间,楚考烈王有2次在中原击败秦国,秦始皇则有1次隔着魏国攻楚,还有最终的灭楚战争,南郡、巴东、蜀郡都是风平浪静,从未有任何战事。
那么,为什么秦军不从南郡出发顺江而下钳制楚国呢?楚军为什么不在两次击败秦军的时候夺回江汉故地呢?
这个问题我们此处并不涉及。但可以确定的是——楚国在西部丧失的领土,并未对秦楚对抗的天平构成十分的影响。
现在回到地理环境这个话题:
单从领土质量上讲,楚国的领土不能算十分好,也不能算十分差。只是相比较其他诸侯国而言,它确实拥有某些得天独厚的优势:
1、其领土广袤,自然资源丰富, 产出有战国时期最重要的盐、铁、铜这三类大宗商品,还产出象牙、犀角、犀甲、翡翠、玛瑙等奢侈品;
2、北部领土有广大的产粮地带,尤其水资源丰富,一些地区可实现小麦、水稻一年两熟,且制铁工艺发达,可产出大量铁质农具反哺农业;
3、领土之间有水道相连,可便于大宗商品及战争资源的转运,并可从西南进口泊来商品;
4、境内多山且多水,主要领土被大巴山、凌霄山、长江等天然屏障分割,会给敌国入侵造成巨大的麻烦。
总结起来优点是:地大、物博、纵深广、人口多且分散。
尽管楚国的地理环境有很多缺点,但相比于魏国领土的七零八碎、齐国领土的一马平川、秦国领土的一穷二白、赵国领土的又七零八碎又一马平川又一穷二白,楚国的先天优势确实是比较明显的。
这里单独要提一下秦国:
在先秦时期,我国西北也和现在有很大区别,当时关中的渭河流域有天下最为肥沃的土地,也是最传统的农耕地区之一。
不过,在这里我们还是用了“一穷二白”,这是因为即使在先秦时期,单纯农业生产对财富积累的效率也是非常低的。且关中本土缺铜、缺铁、缺盐,商品流通受制于列国,因此经济条件并不太理想。
制度。
实际上,我们经常看到这样的论调,认为秦国代表着中央集权,楚国代表着地方分封,秦灭楚的战争应当是集权制度对分封制度的胜利。这显然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有关秦国代表中央集权的误读,可能来自于片面联系了秦献公时期的大规模置县、秦始皇时期的偏执执行郡县制,于是就想当然地把秦国想象成了一个从始至终的郡县制诸侯国。
但从战国整体的历史事件看,秦国一直是国内封君和地方势力最为强劲的诸侯国,其封君和地方叛乱或挑战王权是从始至终的,而且其频率之高让人瞠目结舌。
自秦孝公开始,秦国的封君/地方叛乱或越权事件包括:
1、商君公孙鞅叛逃未遂,于封地举兵叛乱;
2、蜀侯至少3次以上叛乱,其中多次勾结秦廷用于监视的蜀相;
3、严君樗里疾“挟韩自重”,甚至出现了丹阳蓝田之战期间,楚军直逼咸阳,樗里疾却不进行回援,率领秦军长期围攻并勒索魏境东部的卫国;
4、穰侯魏冉、泾阳君公子巿、华阳君芈戎、高陵君公子悝,富于王室,“出使不报”,“击断无讳”,“进退不请”;
5、河东郡守王稽,通敌,即“与诸侯通”,可能为冤案,也可能确有通敌;
6、应侯范雎,与王稽通敌有牵连,可能为冤案,也可能确有通敌;
7、长安君成跤叛乱,投敌;
8、长信侯嫪毐,武装叛乱;
9、文信侯吕不韦,与嫪毐叛乱有牵连,可能为政治迫害,但在雒阳地方上确有巨大势力;
10、新郑地方叛乱,发起者不详;
11、昌平君熊启,武装叛乱;
12、秦末大范围叛乱。
而相比于秦国而言,楚国在地方上就显得老实很多,具体为:
1、春秋末期,白公胜叛乱(距离秦孝公约有1个世纪);
2、楚肃王初期,一批重臣刺杀吴起,后有70家重臣遭到政治清算。其中,阳城君完全无力与楚廷抗衡,仅将封国交给墨者防守,自己弃城而逃;
3、楚怀王时期,楚将庄蹻地方叛乱,后疑为楚廷诏安;
4、楚顷襄王前期,楚将庄蹻攻至滇,后因郢都失陷,庄蹻在失去与楚廷的联系后自立。
此外,楚廷的动荡主要发生于中央,地方上整体是安定的。
有关楚国是分封制度的说法,个人猜想可能是片面理解了吴起曾经提到的“封君过众”,又片面理解了楚肃王继位时“废除”了新法,因此就盲目以为楚国一直在用春秋时期的政治制度。
但这里需要专门说明,从分封制到集权制的改革是从春秋中期就开始的,并非战国中前期的变法内容。
童书业先生在《春秋史》中也提到,楚国在春秋时期是集权程度较高的诸侯国。
再从楚宣王时期楚令尹的“狐假虎威”,到楚考烈王时期楚相的“实为楚王”,可以明确看出楚国权力向国相集中的过程。
所以,真正的情况是——楚国在中央上的集权是远超过秦国。
那么,如果不是集权制度的话,那么会不会是其他的制度呢?比如军爵?
显然不可能是。
在一些现代读物中,作者会用《韩非子·初见秦》中的政治语言想当然地认为军爵制度给了秦国的老百姓巨大的好处,仿佛秦灭六国是一场人民战争的巨大胜利。
但血粼粼的事实是——天下苦秦久矣——所谓的军爵永远是封建主争权夺势的游戏,公孙鞅、公孙衍、张仪、魏章、甘茂、司马错、樗里疾、魏冉、白起、蒙骜、李信、王翦,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斩首数字背后,是魏国士人、楚国士人、齐国士人和勾结外戚的秦公子们之间的觥筹交错,留给秦国百姓的只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血与泪。
当沛公的大旗飞扬在咸阳宫时,秦国的百姓无比热情地匍匐泗水亭长的脚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为那个阵上斩首回来换田宅的年代而感到惋惜。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需要抛开现代社会给我们脑子里灌输的太多的“主义”,回到历史事件本身去找。
通常,战国后期开始的时间节点在五国伐齐。
单就这个历史事件来说,我们必须要问一个问题:临淄方面的齐廷倾覆以后,齐国的地方官下场如何?高唐大夫怎么样了?阿大夫怎么样了?平陆大夫怎么样了?即墨大夫怎么样了?莒大夫怎么样了?在宋国的新占领地,那些新上任的地方官——也就是齐灭宋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怎么样了?答案是没怎么样。
大致有70多个城邑的地方官归顺了燕国,其中一部分甚至在燕国本土还有了封地。阿大夫和高唐大夫可能归顺了赵国,由此让廉颇能够顺利地攻占阳晋。平陆大夫可能在燕、魏两国之间骑墙观望,致使齐闵王自卫至莒时甚至不敢途径平陆;即墨大夫在胶东半岛死守,但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勤王的意思;莒大夫用年仅14周岁的公孙贾作挡箭牌杀死了飞扬跋扈的楚将淖齿,又一直和楚国方面眉来眼去;至于在宋国的地方官,当魏军以宋康王的名义进入宋境时,这些人迅速投入了魏相孟尝君的怀抱,由此解释了失去半壁江山的魏国为何能一口气吞掉五千乘之劲宋的锦绣河山。
在齐国的悲喜剧中,只有齐闵王一个受害者,其余所有人都是这场战争的受益者。他们围着齐闵王的尸骸开宴,在田单举着齐襄王的大旗回到临淄之时,群臣们赶走了燕人,以拥立之功再开宴席。
我们不知道五国灭齐的狂喜是否引起了列国君王的警惕。但在公元前266年,也就是五国伐齐的18年以后,秦人在国相范雎的命令下向韩国发起了总攻。
秦攻韩的战争一共持续了5年。在这5年间,战国中后期持续不断的纵横活动在秦廷中忽然消失。秦人无视了赵、魏、楚三国的全部小动作,一门心思撕咬着离它最近的韩国。
公元前262年,韩国用水平极其低劣的“壁虎甩尾巴”,把秦兵引向了赵国。是年秋季,秦国发生饥荒,攻势暂缓。
至公元前261年,秦国在刚收完一季冬小麦以后就转头攻向了赵国,无数壮丁在王龁的率领下涌向了长平的战场。
当是时,燕、齐宣布救赵,魏、楚不作表态,但谁都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但是,秦廷却像偏执狂一般把全部战争资源投入长平。“秦虽大胜于长平,三年然后决,士民倦,粮食(缺)。”秦廷的疯狂举动还在继续。在长平之战结束后,白起被召回,司马梗北上攻击太原,王龁在翻过太行山占领武安以后,谜一般地回头攻打皮牢。
上图为长平之战后,秦军兵分三路的大致路线。
黑箭头是白起所部回国,紫箭头是司马梗攻击太原,红箭头是王龁攻击武安、皮牢。
其中,王龁的行进路线最为诡异。我看地名的时候曾无数次怀疑过是不是皮牢写错了,但是——很多地方的记录是只有皮牢,没有武安,可见皮牢才是秦军的重点攻击目标。
现在有一个问题:
当秦国以一国之力耗尽一切攻取上党和三川时,它真的没有考虑过列国的反扑吗?
当秦国扔着全军覆没的赵国不管不顾,偏要在上党南辕北辙地攻打边城时,它真的没有考虑过魏、齐、燕可能瓜分严重失血的赵国吗?
不可能没有考虑过。但毫无疑问,没有人在乎。
群臣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当上那些地方的官,等到列国反扑,那大不了给列国当官。
只是上党太穷,晋阳太偏,这里只是我们的开胃菜。列国怎么样我们不管,只要分干净上党,我们下一步就要瓜分邯郸。
所以,在白起被召回、王龁在皮牢瞎溜达的时候,那个误作“苏代”的说客为什么会向范雎说出那段莫名其妙的政治语言:“武安君禽马服子乎?”曰:“然。”又曰:“即围邯郸乎?”曰:“然。”
“赵亡则秦王王矣,武安君为三公。武安君所为秦战胜攻取者七十馀城,南定鄢、郢、汉中,北禽赵括之军,虽周、召、吕望之功不益於此矣。今赵亡,秦王王,则武安君必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虽无欲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尝攻韩,围邢丘,困上党,上党之民皆反为赵,天下不乐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赵,北地入燕,东地入齐,南地入韩、魏,则君之所得民亡几何人。故不如因而割之,无以为武安君功也。”
其中,“武安君必为三公”只是给范雎一个遮羞布,因为白起在长平之战后就被召回了,后面的事与之本就没有关系。
真正的重点在占领地,“北地入燕,东地入齐,南地入韩、魏,则君之所得民亡几何人”,秦国把一批地方官派到新占领地,这些人接下来不过是又换了个主子,到底肥的不过是那些地方官罢。
然而,秦廷的疯狂绝不会因为这一时的消停而结束。公元前259年或公元前258年,秦廷攻击邯郸,从之后郑安平所部投降的人数看,秦军全军至少在8万人以上,围攻时间长达一年。是年,王稽任河东守——该郡有盐池和铜矿,几乎是天底下最肥的差事。
公元前257年,魏、楚联军在邯郸城下击破秦军,又占据河东北部的汾城,最终止步于河东治所安邑旁的虞山。大致在这段时间,王稽“与诸侯通”。也许,王稽是冤枉的,因为他和下层官吏的关系不太好,可能是受到诬告的影响。
但是,魏军就驻扎在虞山,往前一步就是动荡下的安邑。王稽究竟做了什么,不知道。但你觉得他究竟做了什么?你认为秦廷和天下人又觉得他想做什么?
是的,给秦国当官,和给魏国当官,有很大区别吗?有一天秦国攻回来的时候,王稽大不了再投靠秦廷——河东郡地广多山,你们不保留我的班子,想要消化掉整块土地需要多长时间?
只是魏军并未再往前一步。也许在魏国眼里,这块怎么也守不住的领地,吞下去了反倒会让变节者搅乱了魏廷。
公元前255年,王稽因通敌罪被诛杀,具考古发现,范雎也可能一并被诛杀。现在,问题的答案就已经出来了:秦国对楚国的胜利并不是集权对分封的胜利,而是分权对高度集权的胜利。
正因为秦国的政党分权、地方分权,所以有那么多魏国人愿意给秦国建设间谍网,那么多齐国人、魏国人、赵国人愿意给秦国当将军,甚至整个韩廷和齐廷都出现了投降主义。
现在回看永久陷入沉积的南郡——那是屈、景、昭三氏繁衍了数个世纪的土地——秦廷当然清楚自己不可能不依靠当地望族就能建立有效的基层统治,既然如此,何不放权呢?
而江汉的屈、景、昭三氏遇到了如此慷慨的君王,何不在秦楚之间左右逢源呢?也正因为如此,秦始皇在统一天下时极力避免封君立国镇守四方,他宁愿累死在巡视的路上也绝不愿再向地方放权。
只是大一统的13年远不能消磨2个世纪的贪欲。公元前209年,“公子扶苏”在大泽乡发出了惊天的呐喊。整片整片的地方官附逆。南方的将军自立。北方的将军拥兵自重。西方的将军在一番耀眼的胜利后,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的帝国,由此换得了一方诸侯的尊位。
至于咸阳宫的主人,寄希望与靠讨价还价也给自己换来一片江山,这个王朝的死活也与他没有一丁点关系。帝国的忠臣和逆贼共同围着二世皇帝的尸骸开宴。
杯盘狼藉之后,楚王掀翻了餐桌,宣布新一轮的盛宴开始。在万千苍生的悲鸣中,汉王向齐、楚、韩、魏敞开了胸怀。大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