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北宋末年宰相张邦昌是一位极具争议的人物。他在宋史、金史中都有传记。我们一般认为张邦昌是一个卖国求荣的人,最后他也是因叛国的罪名遭到赐死,不过细数张邦昌的所作所为,他并非是个彻底的坏人,有些事张邦昌也是迫不得已。所以想要真正了解张邦昌是一个怎样的人,需要从不同面看待,也要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那下面就来介绍下张邦昌这个人物,想了解的朋友就别错过啦。
张邦昌进士出身,凭一身才学逐步升迁。为走捷径,他与童贯投身权臣王黼(fǔ)门下,成为主和派的代表之一,与李纲为首的主战派形成尖锐对立。
宋廷苦于辽国屡屡进犯,遂采取联金抗辽之策,与日益崛起的金国缔结海上之盟,共灭辽国。宋廷遵照协议,欲遣重兵北伐辽国燕京。在军事讨论会上,主战派与主和派罕见地达成一致,力主出兵配合金国一举灭辽。张邦昌却态度暧昧,“无所可否于期间。”他虽然明显得罪了战和两派,但无意中为自己留下一条活路。
童贯率20万北伐军大败而回,为挽回面子,乞请金兵代取燕京,再以百万贯赎回,使金国由此彻底看清了宋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孱弱本质。1126年春,金太宗即位后,撕毁军事合约,大举南下攻宋。
宋钦宗被父亲宋徽宗禅位架到火山口上后,采取攘外必先安内的套路,默许主战派暗杀曾反对自己成为皇太子的王黼(fǔ),又诏数童贯十大罪状并诛杀,张邦昌侥幸逃过一劫。宋钦宗冷冷斜视擦着冷汗的张邦昌,盘算着如何巧妙处置他。
金兵长驱直入,兵临城下,派使者入京城,假惺惺“邀亲王、宰臣议和军中。”宋廷使者与金国议定割让三镇土地后,决定派出宰辅再往金营,完成交割土地手续,并派亲王亲送金军过黄河北返。康王赵构主动请缨,“慷慨请行。”宋钦宗决定借刀杀人,“遂命少宰张邦昌为计议使(和谈代表)”,随赵构同往金营。于是,出现了文章开始的场景。
张邦昌当初“力主和议”,如今被任命为和议代表,貌似顺理成章,实则暗藏杀机。张邦昌识破宋钦宗心意,为图自保,理直气壮得索要有宋钦宗亲笔签名的割地协议凭据,宋钦宗当然“不许。”张邦昌退而求其次,申请得到诏令作为凭证。宋钦宗“亦不许。”这明显注定了赵构与张邦昌“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结局。
赵构与张邦昌被金帅以各种借口扣留,本已天天提心吊胆,日日度日如年。
宋钦宗又为金国送上神助攻:令人夜袭金营,欲置和谈代表于死地。金帅将怒火撒到和谈使者头上,舞刀弄枪吓唬他们。赵构自带光环,气定神闲。张邦昌哪儿见过如此阵势,吓得“恐惧啼泣。”他一口咬定宋军夜袭金营绝对“非出朝廷意”,而是散兵游勇骚扰,终于保住性命。
赵构的淡定表现,令金帅怀疑亲王身份有假,被礼送回京师。肃王继任和谈代表,与张邦昌同在金营为人质。金国因未见宋廷割地凭据,威逼宋廷罢免李纲等主战派。宋廷迫于压力,以“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罪名,将李刚贬出朝廷。
身处金营的张邦昌不幸躺枪:言官攻击他在金营私通敌国,为金国献上逼迫朝廷罢免李纲的卖国毒计,是典型的“社稷之贼!”这番言词,如果不是主战派的有意攻击,就是不明真相的朝臣的义愤之词。指控张邦昌“私敌”,并无实证。
李纲被贬后,金兵趁势兵分两路,再次南下围攻开封,俘虏钦徽二宗,北宋亡,史称“靖康之祸”。金国灭宋,授意北宋群臣议立伪政权,但不许重立赵姓为帝,“勒令别立异姓。”
群臣无人甘心做汉奸,“莫敢出声,相视久之,计无所出”。有个聪明人脑洞大开:“诸位,张邦昌当过宰相,姑且推举他去搪塞一下。反正今天必须推选出一个人!”这个建议被全票通过,“众人署名举邦昌。”
张邦昌就这样结结实实被扣上遗臭万年的屎盆子。
金国早有立张邦昌之意,接到“众人署名”的举荐信,迫不及待立张邦昌为帝。
张邦昌内心痛苦万分:登上傀儡皇帝宝座,注定遗臭万年。因此,他坚决不答应,“卧病不食”方式抗议。金国大怒,送来文书,“限三日立邦昌,不然下城屠戮,都人震恐。”张邦昌决定以死明志,被心腹劝谏:“相公现在自杀,想让金人屠城吗?”张邦昌进退两难,“乃勉强从之,曰:‘某(我)以九族保此一城人。’”违心“北向拜舞受册,即伪位,僣号大楚”,史称“伪楚”。
从登基那一刻起,张邦昌就下定身为皇帝、心为宋臣的决心。因此,从上位到退位,他始终严守臣礼。
登基时,他特意在“文德殿设位御床西受贺”,并传令群臣不用朝拜。文武百官在金兵淫威下,不得不拜。张邦昌没有如皇帝登基般面南背北大喇喇接受朝拜,而是故意“东面拱立”,与群臣一般“亦色丧”。
登基数日后,张邦昌下手诏,公开袒露心迹,说自己即位是迫于“大国之威”,为救“斯民于兵火”才违心上位。他在手诏中命令群臣:不许称其诏令为圣旨,“应今后有自内传出者,为‘中旨’,有面得者,为‘面旨’,出四方者,为‘宣旨’。”
他罢去朝廷礼仪制度,上朝穿常服,从不高高在上端坐龙椅,采取平等的“对坐议事”方式办公。他从不自称“朕”等君王专业词,只自称名字或“予”。有个大臣经常称“臣启陛下”,屡遭“邦昌斥之。”他得知金人进宫时,才立刻换上龙袍。卫士们也很同情他的遭遇,议论道:“以前,艺人们常常穿着官服扮演假官。今天,张太宰也是做个假皇帝。”
他竭尽全力维护百姓利益,多次请求金国停止烧杀抢掠。金国搜刮已经掘地三尺,再无油水可捞,于是顺水推舟答应他的要求,“罢括(搜刮)金银。”他趁机请求:“请不毁赵氏陵庙、罢括金银、存留楼橹(用以瞭望、攻守的无顶盖的高台)、借东都(汴京)三年、乞班师(金国回师)、降号称帝、借金银犒赏。”这七条建议,“敌皆许之”。
1127年4月1日,金国携战利品徽钦二宗、北宋宗室及后宫佳丽、在京官员及金银财宝北归。张邦昌以宋臣之礼,率群臣“缟素出南薰门,设香案,率百官士庶北望恸哭。”这个举动相当大胆,完全可能触怒金国。
金兵刚走,张邦昌即刻“降手书赦天下”,并力排众议,接受吕好问建议,先将宋哲宗的废后元祐皇后迎入皇宫垂帘听政,将大宋受命之宝献给康王赵构,同时写信表明让位心迹:“臣被迫接受皇位,仅是权宜之计,臣岂敢有非分之想!”。之后,他“遣使奉乘舆服御物至南京”,并当面向赵构“伏地恸哭请死。”赵构理解他的苦衷,“抚慰之。”
《金史》载:“四月初十日,邦昌避位。邦昌僭位首尾三十三日,不御正殿,不受常朝;不山呼,见群臣称‘予’不称‘朕’.......”他还将所有宫门都上锁,贴上“臣张邦昌谨奉”的封条,足见其审慎态度。《金史》甚至主动为其开脱:“张邦昌遇到任何事都不敢有僭越之意,所作的一切完全是迫于金国之名而已!”
赵构变身宋高宗后,重新重用主战派李纲。李纲对张邦昌恨得咬牙切齿,复出后立刻弹劾张邦昌卖身投靠见风使舵。宋高宗顺水推舟将张邦昌贬为“昭化军节度副使、潭州(今湖南长沙)安置。”
张邦昌对此有足够心理准备,宠辱不惊,坦然出京。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政敌必欲置其死地而后快,千方百计搜寻罪证。终于,一份如山的铁证摆在宋高宗面前。
张邦昌称帝期间,北宋后宫嫔妃“李氏数以果实奉邦昌,邦昌亦厚答之。”归宋后,他们依然藕断丝连。一天,张邦昌喝高了,被李氏裸着双臂扶上车载回家,又安排干女儿陈氏陪侍。张邦昌回东府时,李氏还念着旧情去私送他。政敌将证据进献宋高宗,宋高宗大怒,将李氏逮捕下狱,李氏招认属实。宋高宗“诏数邦昌罪,赐死潭州。”
“诏数邦昌罪”,显然张邦昌身犯数宗罪,但宋史无载。金史就更隐晦:“康王已即位,罪以隐事杀之。”隐事二字意味深长。显然,张邦昌的罪名很可能属于莫须有,故不能公开宣布。换言之,张邦昌因与李氏私通而获罪,但罪不至死。因此,宋高宗与李纲等新仇旧恨一起算,罗列几项大罪而令其自杀。
因此,当张邦昌接到“宋帝赐死诏”后,耐人寻味地长时间“徘徊退避”。从他当初被逼称帝时曾想刚烈自杀可知,他并非贪生怕死之人。现在徘徊退避,只有一种可能:不甘心承认这些夸大其词甚至无中生有的罪名,背上叛国罪名到地下愧见列祖列宗!
特使见他迟迟不死,逼他登上平楚楼自尽。张邦昌见“平楚”二字,万念俱灰,“长叹就缢”。
平心而论,张邦昌敢于屡屡拒绝金国赏赐的帝位,甚至打算杀身明志,只为拯救京城百姓,甘背恶名,的确很有胆色。且他在位期间的所作所为,自始至终未以皇帝自居,坚持自视为宋臣。说他是汉奸似乎有些冤枉,但傀儡皇帝的帽子毕竟摘不掉。
张邦昌之死,实质就是权力斗争的结果,更是宋高宗维护政权纯洁性的需要。伪楚皇帝在历史长河中,仅是一朵不起眼的浪花。在权力博弈中,也无非是一枚可怜的马前卒。
【作者简介】许云辉,男,1984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云南省保山一中教育集团高级讲师。曾出版专著两部,在省级以上文学刊物发表文章六十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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