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70年,56岁的克劳迪乌斯二世因病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但是国家不可以一日无君,何况当时的罗马是内忧外患,危机四伏,非常需要一位新的领袖。于是,元老院立即任命御弟昆提卢斯为君,并昭告全国。然而,该决定却引起了军队的不满,因为昆提卢斯打仗不行,在部队里没人缘。比起他,将士们更愿意推举战功卓著的奥勒良。无奈之下,元老院只有顺从军人们的意见,改任奥勒良为帝。但因为这次变故,深感羞辱的御弟自杀身亡。
奥勒良是塞尔维亚人,214年出生。他父母都以务农为生,条件非常一般。奥勒良出生后的40年中,罗马连死15个皇帝、经历了数不清的战争、三次超大规模的蛮族入侵、和一场十年以上的瘟疫,情况非常糟糕。和许多乱世中的少年一样,17岁时,小伙子便早早的参了军。
259年,奥勒良终于交上了好运。当时的皇帝瓦勒良正在军队搞改革,一大批怀才不遇的指挥官得到了提拔,其中就包括45岁的奥勒良。皇帝对这位手下非常重视,称他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还安排他做了改革的副手,到全国各地视察军团、整肃军纪。此外,因为奥勒良条件不好,皇帝还送给他不少生活用品,包括钱、衣服、餐巾、地毯、垫子、猪牛羊肉等,关怀的无微不至。
老皇帝的垂青让奥勒良非常感动,他很想为恩主赴汤蹈火,奉献自己的余生。结果刚过了一年,瓦勒良就被波斯人活捉了。
瓦勒良的被俘,迅速引起了一系列的恶性连锁反应∶高卢和中东地区先后独立,帝国一分为三;军将们对罗马的敬畏烟消云散,争相自立山头;哥特、阿拉曼、法兰克等蛮族大受鼓舞,纷纷南下抢劫;老百姓饱受战火和瘟疫蹂躏,人口减员严重。可以说,曾经辉辉赫赫的罗马帝国,已经彻底沦为了烂坑。
为把烂坑填平,嗣君加里恩努斯可谓殚精竭虑,他不辞辛劳的发动了军政分离、骑兵扩编、与敌国结盟、超发货币等多项改革。问题是,改革效果来的太慢,直到他被杀,矛盾还是一个都没解决。十年后,同样的烂摊子又落到了奥勒良头上。
当时,罗马急需解决的,是高卢帝国、帕尔米拉王国、和蛮族入侵三大问题。皇帝分析过后,把蛮族入侵放到了首位,因为其它两个王国还算安分,不急着打。只要搞定不安分的蛮族,剩下两个都是小菜一碟。
奥勒良的信心并非没有道理,他的老领导克劳狄乌斯在位时,就曾两度击退30万之众的蛮族骑兵,罗马军的战斗力已非常惊人。但他还是漏算了两个因素∶一是蛮族的不确定性,二是元老院的态度。
新皇即位不久,一伙汪达尔人南下抢劫。罗马方面的计划,是先把蛮族放进意大利,让他们抢,抢够了撤退的时候,再从半路截击,把他们一锅端掉。结果强盗们抢完一拨过后非但没过瘾,反而沿着艾米利亚大道一路杀到了亚得里亚海,直逼首都罗马!
奥勒良闻讯后顿如五雷轰顶,他赶紧回军救援,终于在弗拉米尼亚大道追上了这伙武装土匪,并且马上发动总攻。最终,匪徒们在米兰郊区遭到全歼,一个都没跑掉。
虽然打了个胜仗,但代价也很惨烈∶多个城市被洗劫、大量平民被杀,连首都都差点被端掉,皇帝难辞其咎。元老院尤其愤慨,他们严厉批评了奥勒良的失误,还大肆煽动公民们的不满情绪。一时间,关于皇帝无能、不靠谱、不负责的言论甚嚣尘上。
到这个时候,狼狈不堪的皇帝才意识到,自己最大的对手根本不是什么蛮族,而是这伙元老!
但奥勒良也不是吃素的,为夺回舆论主导权,他一回首都就拿货币问题说事,质问元老院为什么金币的变轻了?为什么银币的缩水了?是不是你们再背后掺水、中饱私囊了?元老们还没来得及辩解,皇帝便下令调查铸币厂,还处罚一批铸币工人。
元老院惊的目瞪口呆,心说皇帝怎能如此不讲武德。他们咽不下这口气,便煽动一万多“铸币工人”在首都罢工,还殴打卫兵、占领了阿文庭山。奥勒良早就料到有这一手,他马上出兵镇压,当场就杀了7000多人。望着一堆血淋淋的尸体,议员们彻底服气,再不敢说三道四,还拱手交出了铸币权。
压住元老院后,奥勒良马上开始了罗马城墙的建设工程。这是罗马建国一千多年后,首次建设的环城防御工事。该城墙全长19公里,高6米,厚3.5米,开了18个城门,设置了大量碉堡,修了六年才完成。它的出现,意味着罗马和平时代的彻底玩完。
搞工程的同时,蛮族问题再次浮上了的心头。深入思考后,皇帝放弃了彻底消灭蛮族的想法,因为那几乎就不可能。以罗马如今的实力,要想达到双赢,他只有妥协。
于是,奥勒良对蛮族发起了一连串猛烈的袭击,把酋长们打的口吐鲜血、叫苦不迭,不得不向罗马主动求和。但他们没想到,缔结合约后,罗马居然送给哥特人一份大礼——达契亚行省!
达契亚深入蛮族腹地,既是罗马防御蛮族的前哨,也是蛮族攻击罗马的桥头堡。统治了160多年后,帝国已经没有余力维持这块是非之地了。但实话讲,就算是罗马的边疆,也比蛮族生活的黑森林地区要强的多,当地有大量的农田、住宅,以及成熟的公路、广场等基础设施。
凭空得了一块“肥地”,哥特人喜出望外,但很快又焦头烂额:他们完全没有统治经验,光学习经营土地就够忙了,哪里还有心情去抢劫?帝国的边防压力随之锐减。之后的日子里,经过罗马人常年的“和平演变”,哥特人终于被束缚在了土地上,从一个劫匪集团,变成了一个正常国家。
此外,奥勒良还从米西亚、达尔马提亚、色雷斯三个行省中,又划出一大片土地,建立了一个新的“达契亚”行省。把愿意迁出的居民、和原驻地的两个军团,都安置在此,和米西亚驻军形成了一道双保险的防御体系。
搞定北方后,其它两个就好办多了。271年夏,皇帝率领部队,杀向了东方的帕尔米拉。
所谓帕尔米拉王国,其实就是罗马的东方行省。260年,瓦勒良被活捉后,一个叫奥登纳图斯的将军趁势而起,他在帕尔米拉组织武装、击退了波斯大军。危机过后,叙利亚、巴勒斯坦、黎巴嫩、约旦、以色列等地区,全都被奥登割据,连当时的皇帝加里恩努斯,都不得不承认他在中东的统治地位。
奥登建国后,跟罗马好了七年。但他在267年遇刺身亡后,两国关系骤然恶化。新上来的芝诺比娅想当埃及艳后,直接出兵吞掉了卡帕多西亚和埃及,威胁到了罗马的粮食供应。这也是为什么奥勒良要首先拿她开刀。
开战前,皇帝向女王修书一封,要求她速速投降、争取宽大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女王根本不怵,她仗着自己有的是钱,早就跟亚美尼亚和波斯结了盟,还雇佣了大量的重装骑兵。人家觉着,罗马皇帝就是大老远过来送死的。
272年,双方在安条克的郊区开打。但传说中的波斯援军并没有来,亚美尼亚的援军也没来,女王当场傻眼,只能让自己的重装骑兵硬扛。结果被罗马人一顿猛锤,当场就死了2/3。女王恐惧,仓皇南逃200里,退到了埃梅萨。
料理好安条克后(没屠城),奥勒良追到了埃梅萨,两军又在郊区展开对决。女王依然出动重骑兵,罗马人却派了若干手持棍棒的步兵出战,以表达对敌人强烈的藐视。这一战比上次还惨,女王不光赔光了军队,连儿子都报销了。不得已,芝诺又逃回了老家帕尔米拉。
但这一次,奥勒良却翻了个跟头。本来,罗马军很快拿下了帕尔米拉,还活捉了弃城而逃的女王,一切都很顺利。但皇帝前脚刚走,城里就发生了叛乱,还杀了600罗马守军。
奥勒良震怒,马上回军把帕尔米拉又征服了一遍,还纵兵大掠,事情方才了结。至此,独立12年之久的东方行省,被全部回收。
现在蛮族和中东都被搞定,只剩一个“高卢帝国”了。皇帝便率领大军,往西北方向的莱茵河地区进发。273年秋,罗马军与高卢军在塞纳河上游对峙,双方即将开战。
但开战前夕,高卢皇帝泰特里乌斯突然造访罗马军营,与奥勒良秘密谈判。谈的是啥不知道,但天一亮,高卢帝国就宣布投降,重新回归罗马。至此,不到四年,奥勒良就完成了国家统一。
274年春,罗马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凯旋式,距离上一次,已经有40年之久了。仪式当天,广场上站满了哥特人、阿拉曼人、法兰克人、汪达尔人、叙利亚人、阿拉伯人等各色俘虏。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前女王芝诺比娅,她身着华丽的中东贵妇装,身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脖子上拴着一条黄金锁链,被士兵们拉着到处巡回展示。
至于英雄皇帝本人,则身披大红斗篷、乘坐着一辆由四头雄鹿牵引的战车,威风凛凛行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仪式结束后,只有这四头鹿被杀了祭天,所有俘虏全部被赦免。芝诺比娅分到了一套罗马郊区的别墅,在此安度余生;前高卢皇帝,则回归了元老院,并在意大利担任了一名行政官。
一年后,停不下来的皇帝再次出征,他这次的目标,是曾经生擒恩公瓦勒良的萨珊波斯。但不幸的是,刚走到欧洲边缘的皮林塔斯,他就遇害了。
当时,皇帝秘书艾洛斯犯了事,被奥勒良大骂了一顿。这位秘书不知心里有什么鬼,竟以为皇帝要杀他。狗急跳墙之下,他伪造了一份名单,声称皇帝要把他和名单上的几个将军全部处决!将军们闻讯后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脑子都不动一下就听信了谣言。在秘书的带领下,刺客们潜入了皇帝行营,61岁的奥勒良惨遭杀害。
事后,真相很快大白,弑君的凶手全被处以极刑,艾洛斯被五马分尸。遗憾的是,三世纪危机爆发后,奥勒良几乎是50多年中唯一一位有胆有识、功勋卓著的皇帝。在即将获得全面胜利时,他竟然如此稀里糊涂的被杀,真叫人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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