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历史总是那么惊人的相似,近期美国再一次选择了从无法取胜的战争泥潭当中拔脚离开,只是留下了面面相觑的盟友以及士气倍增的敌人。2021年中旬,美国开始从阿富汗地区撤军,于5月1日开始陆续撤离,到9月11日全部撤出。而此事蛰伏多年的塔利班组织开始各种攻城略地,兵峰直指喀布尔。截止到7月初的时候,塔利班就已经控制了阿富汗境内85%的疆域,并攻取了北部的多个省。阿富汗的政府军仅仅只是保留了大中型城镇,塔利班控制阿富汗已成定局,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这一景象与1973年美国宣布从越南撤退后的情况很是相似。想知道阿富汗会走向何方?就有必要回顾一下坐拥数十亿美元先进装备,号称拥有百万大军的南越是如何被相对弱势的北越军队击败覆灭的?
在1964年“北部湾事件”爆发,美国全面介入越南战争多年后,美国在越南的军事行动越来越力不从心,也无力抗衡北越背后的中国和苏联,也看不到打赢战争的希望,美国国会最终失去了耐性,通过《东京湾议案》宣布不再为战争提供军费。在这样的背景下,1973年1月27日,巴黎协定签订,自协议签订日起美军将停止在越南的一切军事行动,并在随后的60天内撤离越南,到了3月29日美军援越司令部正式不复存在,但宣布继续支持南越政权,并给南越军队留下了大量美式装备和武器,连南越海军也得到了10多艘大型军舰。这听起来很像美军在阿富汗的撤军计划。此时南越有55万正规军及52.5万地方部队和民兵,北越方面在南方只有20多万军队。
按理说,就算南越无法像南韩那样顽强地抵抗住北方同胞的军事进攻,甚至在美国的保护下站稳脚跟实现国力反超,至少也得坚持多年。但是,南越只坚持了两年多一点就覆灭。如果再除掉南北越之间的僵持阶段和北越考虑到美国卷土重来,只敢试探性进攻外,北越真正发动的大规模解放战争战役直到1974年10月开始,历时也就半年,看似强大的南越覆灭速度之快可谓是让美国人和北越都大跌眼镜。
同中国解放战争一样,越南统一战争也可以分为多个大的战役。当时,北越政权远在北方河内,没有直接指挥人民军在南方作战,更多的是把任务交给了南方局和南方军委。到了1974年,世界格局发生了很大变化,坚决支持南越的美国总统尼克松因“水门事件”下台,副总统福特执政,第一次石油危机也还在发酵,南越的生死存亡对美国来说已经没什么重要。考虑到这些情况,1974年10月,北越决定从1975年开始,发动局部、中等规模军事行动,1976年发动总攻和决战,彻底解放南方。
但是,长期与南越政权作战的北越南方局和军委对此有不同看法,认为大反攻的时机已经成熟。1974年12月14日,南方顶着政治压力发动了“14号公路——福隆”战役。1975年1月7日攻占福隆省的省会福平。福隆失守对南越的心理打击是巨大的,这是北越军队第一次完整攻取一个省,此时美国也拒绝再次提供援助。
这场战役也起到了测试政府军作战能力以及美军对南越支持力度的作用,北越可以此预估武力进攻乃至消灭对手的可能性。战役的结果是让北越十分满意的,因为他们看到了南越军队孱弱的战斗力,失去了美军的配合,他们无法形成有效战斗力,此外,美国也没有做出强烈反应,既没有派出军事力量重返南越,也没有提供有效的经济援助。
这使得北越士气大振。1975年2月,北越中央派越南人民军总司令文进勇,负责指挥解放南方的战争。
1975年3月4日,北越集中4个步兵师、4个独立步兵团、5个高炮团、1个坦克旅、1个特工团、2个工兵团,以及地方部队和游击队发动了“西原战役”。这场战役进行了20天,解放了南越中部的8个省,使得南越在中部的统治基本瓦解。
3月底,为占领设防坚固的大型陆海空联合军事战略基地岘港和古都顺化及南方北部诸省,歼灭驻南越北部的西贡军队,北越决定发起顺化—岘港战役。为此,越军组成以黎仲迅中将为司令的战役指挥部,下辖广治——承天军区所属部队、第2军3个师、第5军区1个师又1个旅,以及地方团和民兵游击队。越军首先把进攻的重点放在顺化,先是切断1号公路,封锁顺安、思贤等海口,击溃西贡军队2个师,形成对顺化的封锁。然后再攻占富禄,切断顺化守军往岘港的逃路。最后于3月29日从北部、西北和西南三个方向对岘港发动总攻,最终攻占岘港。这场战役消灭了南越军队10多万人,解放了南越北部多个省份。
1975年4月的春禄战役是北越统一越南的最后一场重大战役,其地位相当于我国解放战争时期的淮海战役。春禄市是南越西贡政权的最为重要一道屏障,失去春禄,距离其仅61公里的南越首都西贡就彻底暴露,政权灭亡将不可避免。为此,南越军队把最后的精锐部队都投了进去,试图坚守下去拖到越南雨季的到来,这样北越的军队补给就会遇到很大困难,南越可能会迎来转机。该战役是少数南越军一度能成功坚守的战役之一。虽然越南人民军突破了几处南越军的守军防线,但时任南越总统的阮文绍迅速向春禄增援了一个伞兵旅、两个海军陆战旅、一个别动团、八个炮兵营和两个装甲坦克团。
进攻受挫的人民军迅速改变了战术,选择撤出战斗迂回南越政府军的空军基地边和,迂回切断春禄和其他南越控制城市之间的联系,最后转过头来再攻击春禄。南越的战略失误在于,4月12日之后城防基本稳定的情况下,继续向春禄增援,浪费了本来已十分有限的战略预备队。至4月15日通往春禄的公路完全被切断前,南越总参部共向这个马上要变成死亡陷阱的要塞增援了两个海军陆战旅、一个别动团、5师的一个步兵团、8个炮兵营和两个装甲团,相当于整个战略预备队步兵的50%,炮兵的60%以及几乎可以机动的所有装甲部队(约200辆坦克)。
等到南越军队回过神来,春禄已经成为被围困的要塞,经过奋力突围,南越18师残部逃至边和。21日凌晨,南越政府军在春禄城内的18师45团和伞兵旅、装甲旅被北越歼灭。经此一战,西贡的大门已经洞开,南越灭亡已不可避免。
军队人数更多装备更精良的南越军队被打败,其原因是多方面的,而现在阿富汗政府军同样具备这样的劣势:
3.1、《巴黎协定》对南越极为不利。为了早点从越南这样的战争泥潭脱身,美国极力威逼利诱南越,迫使南越最终接受了《巴黎协定》,此举也埋下了南越覆灭的种子。为什么这么说?北越之所以对南越有所忌惮,更多是看重了美国强大的军事实力,只要美国站在背后坚定地支持南越,北越就不得不谨慎行事。但是,巴黎协议只规定了美国从越南撤军,却没有规定渗透到南越的北越军队撤军,通过老挝、柬埔寨的土地——胡志明小道,向南方渗透,这条线路既不在南越军队的控制下,又十分隐蔽漫长,难以有效防守。这对南越来说,显然是不平等条约,失去了美国的援助,南越政权覆灭只是时间问题。同样道理,美国从阿富汗撤军也是出于同样的逻辑,美国人只管甩包袱走人,却没有硬性约束塔利班的军事行动。
3.2、由于内部矛盾,美国没有继续大力援助南越。尼克松在美军撤离前,曾向南越总统阮文绍保证:我们将继续提供军事援助以保持力量平衡,我们将对北越违反和平协定条款的举动作出迅速反应。但是,在美国国会的反对下,美国政府的承诺没有兑现,恰恰相反,美国逐年削减对南越的援助,这加速了南越的覆灭。1972—1973财政年度, 美国给予南越的军事援助高达22.7亿美元,而1973—1974财政年度, 国会将政府要求的16亿美元削减至10.1亿美元。接着, 1974年4月4日, 国会将1974—1975财政年度对南越的军事援助由10亿美元削减为7亿美元。4月10日,由于南越形势恶化,美国总统福特要求国会批准对南越的7.2亿美元紧急军事援助和2.5亿美元的经济援助,但被国会果断拒绝,理由是现在投钱进去也挽救不了南越。
3.3、美式民主制度在南越水土不服,导致南越政坛长期动荡,缺乏强有力的领袖。美国人天生带着救世主的光环,要求其他国家采取跟他们同样的政治制度,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些国家的历史和文化基因。就越南这样长期受儒家文化影响和中央集权影响的国家而言,他们有时候更需要一个强权人物带领国家前进。南越前总统吴廷琰就是这样的人物。很可惜,强势向往独立自主的吴廷琰并不讨美国喜欢,美国默许南越内讧,吴廷琰被杀。在这之后,南越政坛陷入了无休止的政治动荡。在短短的十七个月中南越发生了9次政变,产生了五个政府,改组了十次内阁,这就使得南越政府的统治基础并不稳固,也就无力涉及到广大的农村地区,这就给了擅长做农村工作的北越政权以可趁之机。
四是南越军队上下丧失理想信念,腐败丛生,战斗力低下。南越军队脱胎于法国殖民者建立的军队,继承了殖民军队的许多恶习,军官可以肆意殴打、虐待士兵,军官随意克扣士兵粮饷等,这导致官兵关系恶劣,官兵不知为何而战,一遇到战事不利,南越军队便兵败如山倒。反观北越方面,受到打败外国殖民者、统一祖国的理想信念号召,虽然在武器装备和人数上都不占优势,但是士气高昂的北越军队不怕牺牲,作战勇猛,最终以弱胜强,击败了看似强大的南越军队。
南越在短时间内覆灭,并不是偶然的,它受多种原因影响,既有内部无法形成强大稳定的政府因素,又有南越上下腐败丛生,不知为何而战的因素,还有美国急于甩包袱,对南越置之不理的因素,这些因素共同决定了即使是军力更强大、人数更多,南越也无力抵挡理想信念坚定的北越进攻,想成为第二个韩国的梦想也就破灭了。而纵观南越和阿富汗的多重相似之处,蛰伏多年、组织严密、理想坚定的塔利班有望在美国撤退后,逐步掌握阿富汗政权,塔利班的获胜不是问题,问题只是需要多长时间,以何种方式达成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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