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1年1月24日的中午,罗马的第三位皇帝卡里古拉正准备去宫中用餐的时候,在经过一个转角的时候,他的近卫军首领卡瑞亚突然一脚将其踹到,随即马上几个同伙一起一拥而上,攥着匕首就往卡里古拉身上乱刺。没多一会儿,卡里古拉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归位了,同时一起被杀掉的还有卡里古拉的皇后以及年幼的女儿。
杀了旧皇帝,就得找一个新皇帝,行凶的卡瑞亚没并不想取而代之。在动手前,近卫军已经物色好了新的人选,那就是皇帝的亲叔、朱里亚.克劳狄家族仅存的独苗——克劳狄乌斯。
公元前10年,克劳狄出生于高卢,他父亲是屋大维的养子——大德鲁苏斯。他兄长日耳曼尼库斯,则是屋大维钦定的第三代储君。跟既英俊又能打的哥哥不同,克劳狄先天残疾、其貌不扬,连脖子都伸不直,从小就被他妈称为“不成型的怪人”。祖父屋大维更绝,非但不让他当官,连公共活动都不许他参加,省的这个“怪胎”让政敌们看笑话。
于是,当兄长在日耳曼为帝国英勇杀敌的时候,克劳狄却只能默默的在书籍和学问中寻求慰藉、打发无聊。他拜在大师李维门下,听其教导、受其点拨,在三十多年中完成了28卷罗马史的写作,只可惜年代太久远,没能保存下来。
不过客观的讲,残疾的身体虽然让克劳狄不被家人待见,却也让他躲过了许多祸患和杀戮。因为奥古斯都家族的王室,简直就是个血雨狂飙的修罗场。
早在屋大维时代,皇亲之间就因为婚姻、血缘、乱伦、出轨、政治等种种复杂的原因而内斗不止,众多王子公主不是早逝、被杀,就是遭到流放。等到皇帝晚年的时候,适龄的继承人仅剩下一个提比略(克劳狄伯父)。
在提比略执政的第六年,日耳曼尼库斯便在埃及中毒身亡。十一年后,他的家人被逮捕流放∶其遗孀和长子死在流放地,二子在宫中被饿死。活下来的,只有一个被软禁的卡利古拉(克劳狄侄子)。
公元37年,提比略驾崩、卡利古拉即位。小伙子上台后的第二年,就把朱里亚.克劳迪家族的男丁杀了个干净,仅留下了这个40多岁、体型佝偻、相貌丑陋的老叔叔。大概是觉得叔叔没威胁,又是政治素人,大侄子便赏他做了一任执政官,算是开了克劳狄的从政之门。
在长达40多年的血雨腥风中,无数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王孙贵族死于非命。反倒是又老又残的克劳狄逃过了暴君们的屠刀,在战战兢兢中保住了身家性命。命运这个东西,真是难以琢磨。
公元41年,坏事做尽的卡里古拉终于被杀,动手行凶的,是被他骂做“太监”的近卫军长官卡瑞亚。弑君后,军官们直接跑到克劳狄家门口,一边砸门一边大吼“奥古斯都”,吓得老哥们以为是小暴君派人来杀他灭口。定下神来才发现,原来混世魔王真的已死,军人们是来抓他做皇帝的。
暴君死后,到底是维持君主制、还是恢复共和制,在元老们之间产生了短暂的争执。最后还是手握刀兵的近卫军“说服”了元老院,使克劳狄成了罗马帝国的第四任皇帝。
实事求是的讲,虽然已年介50、身患残疾,但学识渊博的克劳狄做起皇帝来还是相当不赖的。上任后,这位本应很软弱的君主与元老院联手,迫令卡瑞亚自裁,并迅速解除了一伙同谋的职务,在事态扩大前,使局势得到了控制。
其次,他废除了前任开设宫中妓院、高价拍卖、借诬告没收财产、以及强行切割公民遗产等一系列的敛财暴政。同时砍掉了诸如扩建宫殿等不必要的公共开支,并以身作则、厉行节俭。此外,他还将税率及税收政策透明化,并对稅吏的执法行为严格监督,实现了一定程度上的税收公正。
一番手术之过后,罗马政府终于又有了个政府的样子,卡利古拉时代随意瞎搞的公众形象被一扫而光。同时,在经济尚未遭到严重破坏的基础上,上述措施迅速安定了民心,使国力得到了迅速恢复。
第三,在对外关系方面,由于前任处死毛里塔尼亚国王而引起的叛乱,被克劳狄在一年内迅速平定。事后,该地区被分割成两个行省,直接被纳入了帝国的管理体系。
第四,为坐稳皇位,克劳狄也必须像前任们一样开疆拓土。公元43年,皇帝领兵四万御驾亲征,发动了对不列颠的远征。此战打的艰苦而漫长∶名义上讲,从公元47年开始,不列颠就成了罗马的一个行省,但实际战争则延续了将近20年,直到克劳狄死后十年方才结束。
第五,由于克劳狄继位非常突然,之前并没有自己的政治班底。于是他大量提拔基层,任用了一批才能卓越的获释奴隶,组成了自己的“秘书官”机构。该机构承担了信息接收、信访受理、记录、档案管理、对策研究、财务管理、公告发布、日程安排等多项功能,既是皇帝的智囊团,又很有明朝内阁的特点。
第六,通过允许议员们兼职做律师赚外快,并尽可能尊重元老们的集体决议,克劳狄修复了元老院与皇帝的对抗关系。同时,他又将高卢、比利时、北非等地的贵族英才导入了元老序列,壮大了统治队伍。
第七,在任期内,克劳狄完成了挖掘“富基努斯湖”,扩建奥斯提亚港(含防洪堤及灯塔)、以及拓宽意大利公路等几项朴实无华、却非常有用的公共建设,据说皇帝本人还亲自参与了工程设计。
以上并非克劳狄“善政”的全部,但也足够把罗马调和成一个正常的集权帝国,且过程非常和平。在这位学识渊博的皇帝执政期间,国家被管理井井有条,内部关系也空前团结,甚少流血冲突,与前朝血雨腥风的恐怖氛围大相径庭。
纵观克劳迪的作为,其成就并没有超越屋大维,但也不会差过提比略。比起卡利古拉,那真是强上了百倍不止。所以塔西佗笔下的“蠢王”、“傀儡”、甚至“傻子”等称呼,实在有点委屈这位颇有作为的帝王。
然而,克劳狄性格上的缺点也是不容忽视的。残疾的身体、常年担惊受怕的生活,使他比常人要自卑、且懦弱的多,并经常受到妻子和秘书们的摆布。同时,因惧怕被夺权,他也有过大行株连、严刑逼供以及将“叛徒”投入兽笼的残暴之举,连他的两个女婿都遭到了处决。
克劳狄一生当中,最为后人所诟病的,是他屡屡受挫的感情和婚姻。他结了六次婚,却没碰上一个正经老婆,结局一次惨过一次。被扣上绿帽不说,最终连身家性命都赔了进去。
还是个少年时,克劳狄就曾与艾米利娅·雷必达有过婚约,因为女方的父母是屋大维的政敌,这场婚约很快告吹。
后来,克劳狄又跟利维娅·米杜里娜订了婚,结果刚订下婚期,准新娘就死了。
直到遇见乌姑兰妮亚,克劳狄才算真正把婚结成。但是这女的跟夫君的一个奴隶搞到了一起,据说还杀过人,克劳狄愤而休妻。
第四个老婆是埃利娜·帕伊提娜结婚,这女的倒是没前任那么多是非,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早夭)。但估计是嫌克劳狄长的不好看,夫妻俩人感情不和,又以离婚收场。
第五次婚姻,则是与表兄之女——瓦列利亚·美撒利娜的结合。他跟这个比自己小35岁的表侄女相处的倒是不错,俩人还生了一对子女。克劳狄当上皇帝后,16岁的美撒利娜也跟着成了的皇后。
这小姑娘鬼心眼子非常多,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当上皇后后,更是胡作非为、欲壑难填。皇亲波比娅、阿格里皮娜,哲学家塞内加、前执政官波利比乌斯等权贵,都曾被她以“通奸”或“谋反”罪名整治,其中不少人丢了性命。
皇后整人的目的很简单∶不是为劫财,就是为出气。克劳狄耳根子软,经不起小娇妻软磨硬泡,半推半就间,从着她做了不少坏事。
但是,克劳狄也是有底线的,如果胡闹出了圈、威胁到了他皇位,那就再没什么夫妻情面可讲了。公元48年,美撒利娜不知脑子抽什么风,居然趁皇帝在奥斯提亚监工期间,跟自己英俊的情夫西利乌斯举办了婚礼。
克劳狄闻讯后顿觉五雷轰顶,他本能的把这桩丑事定义成了谋反,然后气急败坏地赶回罗马,命令近卫军逮捕皇后、西利乌斯以及参加婚礼的宾客。不久后,美撒利娜被勒令自杀,西利乌斯以和许多受到牵连的元老、官吏和军官,一起被杀。
如果是我,此时恐怕已经对婚姻彻底绝望了。但57岁的克劳狄并毫不气馁,他还要接着娶,不娶到个称心如意的誓不罢休!这一回,他瞄上的是亡兄日耳曼尼库斯的女儿——小阿格里皮娜。
阿格里皮娜的人生经历非常与众不同。14岁时,他就被亲哥格利古拉夺去了贞操。16岁时,她们全家遭到了流放,期间,她跟一个叫克里斯普斯的男人结了婚,但这人很快去世。后来,她又嫁给了一个叫阿赫诺巴尔比的贵族,俩人还育有一子,便是大名鼎鼎的尼禄。
尼禄三岁时,父亲死在了西西里岛,据说是被他老婆毒死的。次年,阿格里皮娜带着儿子被召回了罗马,并进入皇宫,打理皇帝克劳狄的家务。
处死美撒利娜后,这位33岁的侄女映入了皇帝的眼帘。经历坎坷、深识人情世故的阿格里皮娜,让孤独的克劳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于是老皇帝让秘书帕拉斯做“红爹”牵线,次年便将侄女娶进家门,同时将尼禄也收为养子。
五年后,在一场家庭晚宴中,克劳狄中毒身亡,时年64岁。人们普遍认为,凶手正是皇后阿格里皮娜,其目的,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提前上位。
克劳狄的一大半人生,都可以说是非常幸运的。他躲过了数次家族清洗,不仅保住了性命,还在不经意间成为了皇帝,并再造了帝国的辉煌。然而,克劳狄却没有意识到,自打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新一轮的家族内斗也被重新激活。他的悲剧并非偶然,而是数十年腥风血雨的又一次自然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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